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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 遁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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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龍女的消息並非空穴來風。這還要從一個峽谷的莫名消失說起。

在中原大地的西南,有一古城,督梁城,三面環山,乃西南交通要道之必經的關卡,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。如今它隸屬中平國,是中平國西南邊境的重鎮,由鎮南大將軍李明非領兵十萬駐守此地,總轄中平國整個西南部邊境的戍衛。

古城南面山高林密,連最老練的獵人不小心都會迷路。在山深之處有一峽谷,峽谷不大,谷中有一深潭,因人跡罕至,也沒有名字,潭水是從旁邊一個巨大溶洞中流出的地下水匯集而成,潭雖不大,卻極深。一年多前,這峪谷連帶著谷中深潭憑空消失了,它的存在本就少有人知,它的消失就更悄無聲息了。然而,沒有人知道,它的消失其實只是隱去形跡,因為一個世間的神器寶物的出現,避塵珠。

時光回溯到一年多前,銀鈴母女逃出龍宮,來到人間。銀鈴一心要遠離大海,所以往這中原腹地而來,一路尋尋覓覓盡往這山高林密的地方走,終於找到這深潭和這峽谷,正是銀鈴母女理想的藏身之所。銀鈴不再猶豫,打開木盒,伸手要拿避塵珠,當手觸到避塵珠周邊環繞的煙霧時只覺似是被蠍子蜇了一下,忙縮回手卻並不見有任何傷口,心中自覺有些不妙。

旁邊的青兒關切地問:"娘,怎麽了?您還好吧?"銀鈴略一沈吟,把珠子連盒放在一塊大青石上,口中念起咒語,竟然毫無動靜,又念了幾遍還是如此,剎那間銀鈴幾乎崩潰一般,跪倒在地,心中盡是悲憤:難道天意如此,若無避塵珠的庇護,我們母女就會每日惶惶如喪家之犬,遭擒被殺的日子不會遠了。

青兒見此情景,心中猜到了個大概,連忙扶起母親,看母親如此悲痛,心中不忍,安慰母親說:"娘,不是說天無絕人之路嗎?我們已經盡了全力了,以後的事也就是盡人事聽天命。總之這樣自由自在的就是一天,我們也會很快樂呀,不是嗎?"

銀鈴看著懂事又聰明的女兒,心中又喜又悲,只能強打精神堅強起來,為不知能持續多久的未來拼盡最後一分力。

青兒看母親略好些,走過來收避塵珠,看那珠子晶瑩剔透卻又煙霧繚繞,忍不住用手去拿,銀鈴看到忙要阻止卻已晚了,見女兒拿著珠子並無異狀,忙問:"青兒,你沒覺得手象是被什麽蟄了嗎?"

青兒搖搖頭說:"什麽也沒有啊!"銀鈴看著女兒,猛然有所頓悟,忙對女兒說:"青兒,你捧著珠子過來,我教你口決,你來念!"

青兒依照母親所授念了口決,但見避塵珠緩緩上升,愈來愈大,按照青兒的心意,很快將峽谷、深潭全部罩在珠內,銀鈴和青兒欣喜萬分。在銀鈴和青兒的眼中,谷內和谷外皆可清晰看到,但外人卻只能看到一片密林,看不到峽谷,若往前走,繞來繞去如入迷陣,就是無法靠近避塵珠內的世界。

青兒有些不解地問:"娘,怎麽我可以驅動這避塵珠,可剛才您卻不行呢?這是怎麽回事啊?"

銀鈴笑著看看女兒說:"因為你是龍。那些煙霧是保護避塵珠的最後一道屏障,防備的是龍族之外的人,所以你父王根本沒把它當回事,這是他唯一漏掉沒說的細節。"正說著,只覺得手上火辣辣地痛,低頭一看不免一驚,那只曾碰過珠子的手已經發青,一根紅線卻從手心開始,已經往手臂延伸。

青兒也看到了,捧著母親的雙手焦急萬分:"這,怎麽會?您不是有珍珠護體,百病不侵嗎?"銀鈴覺得自己的心驟然縮緊,透不過氣來,身體又似被冰雨淋透,全身冷颼颼的。她知道那煙霧必定是法咒,珍珠可以防治百病,但如何能防得了法咒?她知道自己就要拋下可憐的女兒走了,此時此刻,她必須要做的就是讓女兒有活下去的勇氣。銀鈴看了看四周,見潭邊有一片巖石錯落有致,便笑著對女兒說:"我們到那邊坐坐吧。"說著拉著青兒的手就往潭邊走,青兒見母親並不把手的異狀當回事,想著珍珠的能耐,心中還是存了極大的僥幸之心。

兩人坐了下來,母女倆才認真留心這裏的景色。峽谷很小,但景致怡人。峽谷盡頭是半環形山壁,如同巨大的懷抱般擁著墨藍的潭水。潭水一邊緊連一個巨大的溶洞,另一邊巖石層疊堆砌,周邊花草樹蔓錯落有致,環視整個峽谷,郁郁蔥蔥,鳥語花香,最重要的,這是一個只屬於她們的地方,這是一個真正的家,安全的家。

銀鈴看著這一切,似乎忘記了所有從前的煩惱,她覺得這裏的空氣都是香甜的。青兒也被陶醉了,在她靈動如水的雙眸裏映照著這靜謐的美景和沈醉其中的母親。母親也看著她,這麽長時間,做為母親的銀鈴都沒有這樣仔細的端詳自己的女兒,因為郁仲從沒有真正給過她一個家,女兒出生後,為躲避喬晰,她們母女居無定所,動蕩不安。郁仲被封西海龍王沒多久,喬晰就抓住了她們,從此被軟禁於龍宮,動輒便遭淩辱。銀鈴一顆心都系在出逃的謀劃上,沒有心思來細致地關註女兒一天天長大,到如今竟是如此嬌美可人,一如當年的自己。

青兒到底還是惦記著母親的手,上前就要掀起銀鈴衣袖看看那紅線如何了。銀鈴輕輕一擋,說:“就像是被毒蟲咬了一口,等毒發出來,過會兒就好了。你去看看這峽谷外面的情形,別走遠了,一定小心。我在這兒找些吃的等你回來。"

青兒雖有些疑惑,但還是按照母親所說去查看周圍的情況。不太長的功夫,青兒就回來了,還在路上摘了些野果,遠遠就看見銀鈴坐在巖石上,身邊放了些吃的,看看母親的手竟然恢覆原狀,喜不自勝地說:"娘,果然好了,這珍珠真是靈丹妙藥啊!"

銀鈴笑著說:"靈丹妙藥也不能當飯吃!快吃吧!看看我找到什麽?"說著一伸手從巖石邊的潭水裏拽起一個藤編小簍,裏面竟是幾條鮮魚和幾個小螃蟹,青兒好開心。

歡聲笑語中一頓並不豐盛但卻無比美味的一餐結束了,銀鈴看著青兒愛憐地說:"青兒,來,這些日子連頭發都沒好好梳,娘給你梳梳。"

"好啊!我最喜歡娘梳頭了,梳得又快又好。現在也不用擔心被人罵,娘給我梳個最美的!我天天都要最漂亮的。"青兒的笑臉洋溢著無比的歡快和幸福。

當青兒背過身去,銀鈴撫弄著女兒的繡發,手微微的抖。銀鈴邊梳頭邊對青兒說:"青兒,你說我們今後該做什麽啊!"

"笑啊!開心啊!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唄!"青兒真的好想笑,不停地笑,只怕晚上睡了都仍會在笑。

"那咱們倆個就天天臉對臉的傻笑,只怕就變成兩個傻子了。"銀鈴不禁眼眶中含著眼淚,可嘴角卻洋溢著笑意。

"傻子就傻子唄,那也是兩個快樂的傻子!"青兒不假思索地說。

"你要變成傻子,我可就找不到女婿了。"銀鈴的手很利索地盤卷著青兒的秀發。

"娘,說到哪兒去了。我們才逃出來,還沒過幾天快樂的好日子,怎麽就想起招……,哎呀,不說這個了。"青兒有些難為情了,可心情仍然輕快地像天上的雲。

銀鈴眼中泛出了苦澀,感慨地說:"青兒,娘也是有感而發啊!我們經歷了這麽多的苦難,就是因為娘跟錯了人,誤了自己,還誤了兒女。"

青兒收起了笑容,略帶惆悵地說:"娘,父王真的就不關心我們的生死嗎?"

銀鈴的臉色似蒙上了一層寒霜,冷森森地說:"青兒,你要記住,你的父王雖生了你,卻不配做你的父親。我們的境遇他從一開始就一清二楚,可五百多年來他卻任由著喬汐欺淩我們母女,還不如五太子辰通對我們尚存著一絲憐憫之心。如今我們不僅逃走,還盜走了西海鎮宮之寶避塵珠,他是個虛偽而極愛臉面之人,我們這麽做會掃盡他的顏面,他心中必然殺心已動。青兒,日後如見到你父王,千萬別信他花言巧語,娘的遭遇就是個教訓。"

"我知道了,娘。您也別傷心了,以後有青兒陪著您,青兒是您的開心果。"其實青兒對父王也心生怨恨,多少次父王與她擦肩而過,對她從不正眼相看。青兒自出生都現在連一句"父親"都沒有機會叫,更何況父王喜新厭舊,薄情寡義的事她看得太多了,之所以還稱呼他"父王",也不過是看在母親的份上。

"有你在我當然開心,如果能看到你嫁給一個珍惜你的人,我就更開心了。"銀鈴故意將話題又引到這上面來。

"娘,怎麽又來了?您是要趕我走啊!趕我我也不走,我賴著你,就賴著你……"青兒撒起嬌來。

銀鈴心中一陣酸楚,強忍著,兩手利落地盤好發髻,整理好了,又將頭上的發簪拔下來插在青兒頭上。看著青兒歡快地跑向潭邊照了照,又歡快地跑回來,銀鈴希望時光停住在這一刻,讓這一刻的幸福在眼裏、在心中化為永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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